背彻

この音とまれ!

安慰

雷卡

难以忽视的、针刺般的痛感在雷狮的脸上跳跃,这使他不得不费劲又勉为其难地睁开了眼。

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年适时收回轻触雷狮伤口的指头,显然他就是罪魁祸首。

雷狮环视四周,以便回忆自己的处境。现在已是夜晚,他大概昏迷了好几个小时。路灯没能照进这个幽僻的小巷,他知道自己正躺在几个又大又鼓的垃圾袋上,里面八成填满了布料场的碎布条,因为它们不仅没有任何异味,靠着还很柔软。他试图支起身子,却发现自己的后脑勺嗡嗡作响。

“还好吗?”一直沉默的看着雷狮的少年开口问道。

“不算太糟。”雷狮轻快地回答,不小心扯到嘴角的伤口,一贯迷人的脸蛋扭曲成皱起来的抹布。

少年向雷狮伸出手,想拉他起来,却发现他的伤势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他就像个断了根的树苗一样,全身的重量都倚在少年身上。虽然他很想推开少年,但他身上大片的淤青和擦伤都强硬的阻止了他。

于是少年便让雷狮搭着自己的肩膀,缓慢地挪出小巷。

途中,雷狮问:“去哪儿?”

“我家。”少年回答。

他们不再说话,萧瑟夜风里只有少年轻微的喘息和雷狮因为疼痛而抽气的声音。






被少年称之为家的地方,其实是一间地下室。室外温度大约二十五度的夏日,这间地下室里却冷得出奇,踏进来的瞬间雷狮便打了个冷颤,从脚尖到头发丝都在抖那种。少年把雷狮安置在一把木质靠背椅上,然后提着药箱蹲在雷狮面前。

“会有点儿疼。”少年面无表情的说。

“不打紧。”雷狮笑着回答。事实上少年在得到雷狮的回应之前就已经用沾足了药水的棉签捅雷狮肚子上的伤口了,所幸这点蜇痛远不及制造伤口时来的疼,所以雷狮才会有闲暇来游刃有余的认为少年是个自说自话的好人。

“先不要躺,坐着会好受些。”少年给最后一处伤口缠好纱布,打了个漂亮的结,一边收拾药箱一边嘱咐。

雷狮靠着有镂空花纹的椅背上,膈的生疼。他垂眼去看腹部包扎好的地方,发现少年的手法十分纯熟。

这时少年已经站在门口,从衣帽架上取了顶帽子扣到头上。他将手伸进口袋,硬币发出不剧烈的哗啦声。

“鸡块便当和牛肉便当,想吃哪个?”

“随便你。”雷狮懒洋洋地说。

少年点了点头,拧开门把准备离开。

“我是雷狮,”雷狮突然说:“你呢?”

“卡米尔。”少年停顿了一下,随即伸手压了一下帽檐,轻轻关上门。






卡米尔走后,百无聊赖的雷狮开始审视这个家。由于这里是地下室,常年不透光和空气,一切都蒙在昏暗里,就像上世纪掩埋在浓雾里的伦敦一样。家具很单一,都收拾的井井有条,角落里放置着一张瘸腿栏杆床,它的窄小和脆弱都让雷狮怀疑自己今晚只能在硬邦邦的椅子上度过。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书桌上,暴露在黑暗中的纸张格外醒目。于是雷狮支起身子,走上前去。这是个相当残忍的过程,他觉得自己像个随时会散架的模型,骨关节发出可怕的嘎巴声。

等他终于把那个摊开的笔记本拿到手,简直过了一个世纪。

一切痛苦都有回报,不是吗?雷狮眯着眼辨认上面工整的字迹时想。可当他认出上面写着的是三角函数,辩证唯物,热力环流和三角贸易,一时哭笑不得,捂着额头嘟囔道:“高中生的笔记本,好样的。它加重了我的头疼症。”

这场毫无意义的征途给雷狮留下加剧的头疼(纯粹是学生时代留下的心理阴影)和两难的境地:他是该回那把椅子里坐着,还是尝试躺进岌岌可危的床榻。

正在雷狮站在桌边犹豫时,门把发出旋转声。雷狮只好让自己显得自在点,斜着身子等待卡米尔进来。天知道他一个敢单枪匹马和一群人干架的人为什么现在有点慌张。






那天夜里卡米尔买回两盒便当,一盒鸡块的一盒牛肉的。他没对雷狮为什么尴尴尬尬地立在那表示疑惑,好像他就该擅自溜下来,真乖乖听话反而不正常。饭后卡米尔把雷狮安顿到那张小床上,雷狮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受。他困极了,眼皮越发沉重,半梦半醒间他看到卡米尔正在清洗塑料便当盒,一副小主妇的模样。

他得睡在椅子上了。临睡着前,雷狮迷迷糊糊的想。

后来雷狮的伤好了,本该就此别过。但雷狮没说要走,卡米尔没下逐客令,于是雷狮就顺理成章的成为地下室的正式成员。

起先他们全靠卡米尔打工换来的微薄工资过活,但显然难以维持生计。雷狮就这么张嘴吃白饭的过了一个月,卡米尔白天上学,他就手揣裤兜出去闲逛。绷带还没拆呢,他有理由这么理直气壮。

拆掉绷带后的第一个早上,雷狮少见的和卡米尔一起出门,平时他还在睡觉。等卡米尔提着作为晚饭的两种便当回家,却发现雷狮还没回来过。

直到凌晨,沉重的脚步声使卡米尔惊醒,雷狮又带着一身伤回来了。卡米尔什么也没说,沉默着拿出药箱,像上次那样为雷狮包扎,但一个月的相处使雷狮从卡米尔抿着嘴的表情里看出他在生气。

雷狮觉得好笑,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皱巴巴的钞票,上面沾满污渍。

“我的伙食费。”

卡米尔没去接那些钞票,也没看。他只是拿着棉签对雷狮说:“可能会有点儿疼。”

从此雷狮偶尔靠打架赚来的钱成了生活中的主力,虽然这也意味着雷狮将老实一段时间。那些钞票总是会被卡米尔郑重其事的夹进一本很厚的字典里。

当千篇一律的商店便当让雷狮一看就反胃,他终于向卡米尔提出改善伙食。他们每天都换两种不同口味的便当,可说来说去也只有鸡块便当和牛肉便当,牛肉便当和鱼板便当,鱼板便当和鸡块便当,这是个无尽轮回的可怕漩涡。

从此,每天的饭钱就交到雷狮手里了。让他们俩都很惊讶的是,雷狮的厨艺很不错。这对雷狮来说实在是个好事,这样他在养伤期间也不止是个闲散人员了。偶尔卡米尔还会听到雷狮一边做饭一边咒骂,比如“该死的老唐尼就是个强盗,他怎么敢卖那么贵的卷心菜?”或者“让猪肉养殖场的人都骑着扫帚随一阵大风飞走吧!他们怎么又让产量下降了。”

不算太糟。卡米尔想起雷狮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在心里想:“挺不错的。”







某天,雷狮偷懒做了一大锅炒面,趴在桌子上等卡米尔回来,却发现卡米尔不是空手而归。他抱着一大堆课本和一些文具,有些艰难但依旧面无表情的进门。

“怎么了?”雷狮问。

“没事。”卡米尔说:“打工的事暴露了,我被学校开除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可雷狮知道这话的分量,卡米尔是那么喜欢看书。

“是哪个混蛋?”雷狮站起来,阴沉着脸说:“我去收拾他。”

“不用。”

卡米尔把那些书放到书桌上,表现的十分镇静,可他连帽子都忘了摘。

雷狮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走到卡米尔面前,这个少年此刻形容纤瘦,低垂着头。雷狮试图和卡米尔平视,便弯下身子,又发现这样实在别扭,于是他重新站直,然后对卡米尔说:“抬头。”

卡米尔照做了,他的双眼一片清明,写满无辜和迷茫,却没有泪水。

雷狮低下头,轻轻吻上那两片薄薄的嘴唇,就像初见那天卡米尔轻轻关上房门。

这不是雷狮第一次接吻,却是他第一次这么温柔。不带情欲,只是贴在一起,像要把温暖渡给对方。

等雷狮离开,卡米尔保持着仰头的姿势,依旧面无表情但充满疑惑的问为什么,雷狮只是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说:

“我在安慰你。”





*神志不清,我只是想写接吻,却扯了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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