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彻

この音とまれ!

伴侣的意义

雷安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索玛动身去参加安迷修的葬礼。

安迷修比索玛大三十岁,独自办了一所育幼院,救济一些孤儿和患有先天疾病而被遗弃的孩子。虽然他是个老先生,却活泼幽默。人人都喜欢他。

为此索玛很难受,她二十多年的生涯里第一次没穿那些鲜艳的衣裙,把自己裹进一件紧身黑罩衫。她没时间考虑安迷修离开后的种种问题,无论是那些孩子还是她自己,都变得失去明朗的未来了。






葬礼来了很多人,因为安迷修实在是个受人爱戴的和蔼老人。他们都愁云惨淡。

只有一个人例外。索玛见过他一次,他是安迷修唯一的家人:雷狮先生。他站在灵柩旁,被别人的呜咽声包裹着。当神父为安迷修念祷告词时,他高昂着头,一张脸紧绷着,没一点情绪。好像现在葬着的不是他的爱人,只是个与他无关的清洁工。

即使隔的老远,索玛还是眼尖的注意到,雷狮看起来就像个二十岁的青年,真不敢相信他和安迷修一样年过半百。他是那样强健,和早就皮肤松弛的安迷修差太多了。他们简直不像是一对爱人。







晚上,索玛收拾育幼院里安迷修生前留下的东西,觉得应该给雷狮送去,便顶着夜幕前往他们的住所。

康德36号街的红顶房正和过去三十年一样,敞开着让人心情愉悦的圆顶矮木门,院子里栽种的小西红柿和金桔已经张灯结彩,欢迎每一个哪怕不请自来的人。

它们就是安迷修人生的缩影,索玛觉得鼻尖又酸了。她赶紧仰头,捏住鼻子把眼泪憋回去,她不想让现在被独自留在房子里的男人受触动。

屋里黑漆漆的,没一点动静。索玛尽量压低脚步,木板地还是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她看到客厅里亮着橙光,断定雷狮在里面,便悄悄走近。

壁炉里的火正燃烧着,火花溅到空气里,噼啪作响。雷狮面冲壁炉缩在沙发椅里,他身上裹了张毯子,只露出脸,整个人看起来小了一圈。

光影在他脸上跳跃,索玛发现他并没有睡。她思索着该怎么开口,却颓然地认为不管说什么都会触痛这个可怜的男人。即使白天里他表现的那么坚强,可他到底是被留下的那个,就像索玛手里正抱着的那箱遗留物一样。

“你们带走了他。”

雷狮突然开口,索玛不禁胆战。他的音调平淡,听起来像是一个学生阅读残忍的纳粹读本时的态度:仅仅陈述事实。

“安迷修先生的事,我很遗憾。”

索玛控制自己的情绪,想像雷狮一样公事公办。但这真的很难,哽咽感几乎淹没了她的喉咙。她挪到雷狮旁边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坐上去,试图说明自己的来意,但是雷狮又一次在她之前开口了。

“这把椅子,是安迷修的。”

索玛顿时坐立难安,如芒刺在背。她觉得自己应该站起来,但雷狮没给她这个时间,他接着说了下去。

“他从未坐过我这张扶手椅,他说他宁愿坐一张不舒服的椅子,每天有很多事要做,要是他的椅子也有扶手,坐起来舒服,他担心一时会舍不得离开。”

“他真是个大傻瓜。”

索玛沉默地听着,她承认雷狮说的话。正是他们带走了安迷修,她和孩子们,这些与雷狮无关的人。安迷修的心脏病人人皆知,他偶然会突然停止发笑,神色凝重地从衬衫口袋掏出一个小玻璃瓶,吞下两粒药片。那些纤维能维持一时的健康,但保证不了每次突发情况都能及时出来救驾。当安迷修在赶去育幼院的路上突然发病从自行车上跌下来,没人能救他,他只能揪着天蓝色衬衫的左心房处,直到彻底解脱。

索玛说不出更多了,她最该留给雷狮的就是安静。所以她站起身来,把箱子放在安迷修的椅子上,又一次轻手轻脚地往门口走。

“等等。”雷狮喊住她。

他缓慢的从沙发椅上挪下来,这时索玛才终于从他身上找到一点老人的感觉。他从书柜里取出一个破旧的公文包,黑皮的交缝处已经开裂。

“里面是我和他的所有财产,现在归你了。”

“什么?”索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房子,田庄,存款,都是你的了。”

“可是,等等!”索玛躲开雷狮递到手边的公文包,“这不和情理…这不公平!你已经这样了,我们不能再从你身上夺走任何了!”

“从我身上夺走?”雷狮突然嗤笑了一声。“没人能从我身上夺走任何东西。”

“那是他自愿的。”







第二天,雷狮真的离开了,离开了这个和安迷修共同生活了三十年之久的地方。而知道的只有索玛。在这里扎根交友的只有安迷修,人们只知道安迷修有个坏脾气的爱人,从不曾同他交往。

当天夜晚,索玛在那个冰冷的客厅里点燃一根蜡烛,检查公文包里的东西。她有意没点壁炉,它不该为旁人温暖。

就如雷狮所说,里面有各种财产转让同意书,已经全部签上了雷狮的名字,只要索玛签字,就可以拥有一切。一笔巨额财产证实了村子里人们的猜测,雷狮确实是当年神秘失踪的富商的儿子,但索玛不在乎,她打算保守秘密。他已经甘愿窝在这样的小房子这么多年了,不该接受任何人的指责。

同时还有一封简短的信,或者说指令。雷狮要求在他死后将安迷修的骨灰撒进海里。索玛知道雷狮会有办法让她收到消息。

索玛尝试住在这里,但她失败了。这里满是他们的痕迹,让她难以入睡。她缩在客房里,却总觉得能听到隔壁主卧里拌嘴的声音;吧台上的蔬果白兰地没盖盖子,溅出来的酒水干涸了,留下圆形的痕迹;冰箱里码着花花绿绿的玻璃罐和色拉酱,灶台上还摆着卷心菜,已经变得皱巴巴的,显然它该在两天前的晚上作为配菜装饰出现在餐桌。

一切都在排斥索玛,不等天亮她就落荒而逃。从此她只在下午离开育幼院后来这里做简单的收拾,不让这里变得失了生气,再也不多作逗留。






相安无事的一年后,索玛同往常一样来打扫,却在门口的地毯下发现一封信,甚至没用火漆封口。

她颤抖地打开,上面写着:

“雷狮先生因染海上传染病,已经去世,他要求康德36号街红顶房的小姐履行应尽的责任。”

“他太疯狂了。”索玛垂下拿着信的手,喃喃道。






育幼院的孩子们发现很久没见他们的安先生,这位友好的院长先生总是那么慷慨。他们契而不舍的向索玛提问,总是会被搪塞回去,而今天,当一个小姑娘又一次不死心的问:“索玛姐姐,安先生去哪儿了?”时,她得到了回答。

“他和他的爱人去看海了。”索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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