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彻

この音とまれ!

会逢

会逢
*雷安
*旅行家与花房的他
*bgm:Rain of Love


躺在旅店的床上,雷狮给地图上自己的所在处打了个叉。
丢开皱巴巴的地图,他翻过身,侧卧着挑选相机里的照片。
风景各异,遍布大江南北。
只是不曾出现任何人的身影,自然也没有他自己。
名胜古迹也显得孤独。



北方小镇空气凉爽,平时还好,到了暑季游人颇多。
不说那些古香古色带地域风情的商铺,街边溪头招牌质朴的一家花店竟也在竞争激烈的景点区开了五六年,算是站稳了脚跟。
这家花店名叫“Harbour.”意为港湾。店主安迷修每天晨起五点便会赶在朝阳初升之时收整开门,给憋闷了一晚的花蕊绿叶舒展筋骨。黑色的大围裙和胶皮手套也没让他显得生硬,反倒柔和的如育儿教师。微微倾斜的水壶撒下甘露,停留在枝杈上更焕发新绿的鲜活。
平淡而往复的一天又开始了。



所有按部就班都被突如其来的浩浩大雨浇乱。
那是一个六月的下午,阳光突然全部隐匿,徒留厚重的乌云,霎时雷鸣电闪,觥筹交错,雨降声声,湍急浩荡似要将整个世界冲刷殆尽。
安迷修顾不得换上一件雨衣,冒雨搬运还摆在门口的盆栽。
看这雨势,过会儿下冰雹也不稀奇。
空荡荡的街道上突然出现一个身影。一席黑衣混在骤暗的天色里,步履匆匆。安迷修抱起最后一个花盆,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人,默默为他还要在这暴雨里奔波而忧心。
也就是这一个回头的空档,给足了他跑到花店的时间。
缩短的距离让安迷修渐渐看清他那一身行装似乎是在远游,背了很大的黑色背包,怀里揣着什么,正被他护在运动衣里。
这一带还没关门的就只有这家花店了,亮着橙黄色的灯像海域引人知途的塔楼之光,无疑是这位旅人时下最好的选择。
所以他加快脚程,任泥水溅在裤管,雨滴划过眼角,忽略门口看起来呆呆的店主的一脸惊异跑进店里,对身后传来破碎的声音充耳不闻。
在他跑进来的时候,大书包碰到安迷修正在搬花的胳膊,一盆君子兰径直摔在地上。
比起陶瓷花盆安迷修更心疼这株正娇艳的花,虽然移栽也未尝不可但终归不是本根。
他蹲在地上收拾花盆的残骸,再站起来才想起店里似乎闯进了奇怪的家伙。
像个大爷似的翘个二郎腿,一边用毛巾擦拭雨水一边用右手按动相机——看来他方才保护的就是相机了。
不对,这家伙摔坏了我的花。
“这位先生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安迷修居高临下的叉腰看着他,那人抬头,毫不畏惧的直视安迷修的眼睛。
“躲个雨,谢了。”
说完他又专心去看他的相机了,擦头发的动作又缓慢的进行。
“先生,你…”
“又怎么了。”
他显得相当不耐烦,倒像是怪罪安迷修不解风情的打扰。
“先生,你擦头发的毛巾是用来擦花盆的。”
毛巾掉在地上,被水晕开的土渍明晃晃的。



是急着检查相机随手抓了毛巾就往自己脑袋上糊吧,安迷修在心里暗笑他现在皱成一团的脸。
“卫生间在哪?”
“什么?”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发“总得让我清理清理吧。”
“哦,绕过后面的花房直走就是了。”
他点点头算是回答,一边脱下湿透了的外套一边说“反正这雨也不像马上能停的,怕不是连阴雨,再者我也被你害成这样,今天就住你这了。”
“等等,我还没同意吧,而且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这人真是相当唐突又自说自话,他不耐烦的砸舌,背对着安迷修把背包背在胸前,翻翻找找一阵之后丢了本杂志给安迷修,自己摆摆手向后院走。
“干嘛给我杂志啊…”安迷修小声嘀咕了一句,一边翻开来看。
是本旅游风景杂志。画面拍摄的相当完美,角度和光线都恰到好处,就和的门外不减势头的大雨声,安迷修认真欣赏这些他不曾去过又有些向往的地方。
翻到最后一页,才终于在照片底下留了个小栏目框,里面写着“雷狮,著名旅游风景摄影师。”印着的那张照片是个穿白卫衣还绑了头巾的男人,仔细一看,可不就是现在正在自家花店后院洗澡的家伙嘛。



对于收留一位自认大名鼎鼎的旅游摄影师,安迷修只当是萍水相逢,没曾想这人就这么赖着不走了。
虽然一整天也见不着他几次,但每到夜晚后门被粗鲁的推开,客房里一阵叮叮咣咣,都在宣誓着他的存在感。
他们自那个初识的雨夜后还没讲过一句话,过了一周后还是安迷修先按捺不住。
“呃,雷狮先生?”
犹豫了很久的搭话正赶在雷狮在外头闲逛了一整天后踏进花店的第一秒,他难得走正门,斜眼瞟了下安迷修,没开口也没停留,径直坐到柜台前的椅子上。那显然是安迷修的位子。
“别加先生,听着别扭。”
“那好,雷狮。”安迷修微微喘息了一下,平定紧张的心情。下逐客令这种事他真的很不擅长。
“我看过那本杂志,知道您是位旅游摄影师,”他停顿了一下,又开口说“可您在我这里已经待了一周了,不影响您的工作吗?”
“所以,和你有关系?”
感情是我多管闲事啊,安迷修瞬间觉得自己刚才尽力显得客气的措辞可笑又多余。
“当然有,你是住在我这里。”
“那好吧,”雷狮挑挑眉,一副懒散的样子“我觉得这儿风景不错,要长期拍摄四季变化的景观,所以驻扎在你这儿。”
他想了想,又补了句“你该感到荣幸。”
安迷修的好涵养不允许他爆粗,可他嘴边只有一句“你要不要脸了”呼之欲出。
这个人的厚脸皮程度已经从谈吐间流露出来了,再跳脚也无济于事。安迷修叹了口气走到雷狮跟前说“既然你要常驻,就该客气点。”
“凭什么?”
“凭我是你的房东,这里的店主安迷修。”



那夜的谈话算是成功宣誓了地位,多年后安迷修回想起来也不禁唏嘘,他们本该就此别过而不是继续改变彼此的生活。




结束了繁忙的工作,黄昏降临。
安迷修伸伸懒腰,在账本上清点今天的入账情况。接待了五个旅游团,饰品花束和盆栽的出货量…
罢了罢了今天太累了,他退开凳子,舒展僵硬的四肢,慢悠悠的往店面后面的花房走去。
这也是安迷修的花店能火爆的原因之一了,花房里种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新奇品种,有热带植物也有雨林作物,虽然他从没对外开放过可也给他赚足了鳌头。
馨香的植物气息总能让他忘却俗事的劳苦,投入自然的神秘与祥和。安迷修闭上眼,品味鼻息间各异的香气。
“是橡胶树,凤梨,大乔木…呃,泡面?”
突兀的味道使他睁开眼,这么酸,老坛酸菜吗?
不对,重点是味道的源头。
花房后便是住房,安迷修住右雷狮住左,这之前安迷修一次都没去过雷狮房里。
随着脚步渐渐逼近左边走廊,气味越来越浓郁。安迷修握住门把手,蓄力一秒,猛地打开。
雷狮盘腿坐在床上一手端着泡面纸桶一手用塑料叉子卷了面条往嘴里送。
见安迷修探着头往里面看,他稳当当的吃完最后一口还喝了口汤。
“有事?”
雷狮把纸桶放在桌上,双脚蹬进球鞋,一边拾掇一边问。
“可以不吃这么味大的东西吗,气味都染到花房了。”
“反正那些花草也招蚊虫,混点其他味儿也正好。”
“什么歪理,”安迷修气急,原本半开的门被他整个开展“你住我这要听我的!”
“没办法,我也不想啊。”雷狮摊摊手,用下巴指指地板“外卖吃腻了。”
安迷修顺着低头,震惊。
挺宽敞的房间地板上堆满了快餐盒,发臭的味道大概被方才的泡面盖住了。
真有人能天天睡在垃圾站还无所谓啊。
常年享受植物芬芳的安迷修鼻子有点刁钻,何况这实在是邋遢。他捏着鼻子后退一大步,站到走廊里,带着鼻音对雷狮说“以后你和我吃吧,不过这之前要把屋子收拾好。”
花店门口的铃铛响了,大概是有客人,安迷修急忙往前门跑,临走还不忘给雷狮带上门。
雷狮把相机挂在脖子上,踢开一地的狼藉给自己腾出一条道。
他去拍摄夏日尾声的夕阳与夜晚,带着轻松的心情和莫名的笑。
左边房间第一次没关门,就这么大敞着任由待会即将光临的人大肆收拾。



当一个人放心的把自己的胃交给你,那恭喜你,你的到了他的信任。
安迷修表示谢谢我并不想要。
这位房客先生越发的猖狂了,不仅吃白食不打扫卫生,还开始使唤人了。
自那天安迷修帮雷狮打扫房间到深夜,第二天早上五点多又把热乎乎的煎蛋和牛奶端到桌上,雷狮就彻底接纳他,或者说接纳他的劳动力了。
现在雷狮的房间都不关门了,方便喊安迷修。
最近正值雨季,雷狮哪也去不了,百无聊赖只能窝在房间。不过他也没闲着,咱不能出门能找事啊。
“安迷修,安迷修——”
正给女顾客讲薰衣草的花语,雷狮却在后院一个劲的叫唤,想无视都不成,最终还是女顾客友好又带点探寻意味的对他说“去吧”,他才说了声“抱歉”背过身就阴了张脸往雷狮房间走去。
“你又怎么了,这都多少次了。”
“不多,”雷狮躺在床上翘个二郎腿,一边掰指头一边说“也就十二三次吧。”
安迷修翻个白眼就想走,却给雷狮一把拦住。这人怎么这么快就从床上蹿过来了。
“我无聊,你过来呆着就成。”
“拜托,我在营业中。”
“这好说。”雷狮松开他,蹦上床拽过那个大背包,在最外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大叠红钞。
“买你一下午。”
说好的这类摄影师都是清苦脱俗的呢,这位怎么这么大的一股腐败味道。
嘴上义正言辞的回绝,最后安迷修还是于心不忍的提前几小时关门了,毕竟让一个坐不住的人连续几天闲在房间里确实挺不容易,而且他还老老实实遵守了安迷修禁止他到前面花店的要求。
不过五点,雷狮却睡得很沉。
许是太无聊了吧。安迷修轻轻拿开扣在他脸上的游戏机,又把他踢到脚边的夏凉被给他盖在身上,略带歉意的决定晚上做点他爱吃的。
聒噪的人安静下来总能给人异样的感觉。
安迷修推开写字桌上的一大堆照片撑着头看他,细微的呼吸随着缓慢起伏的胸腔吞吐,蜷缩着的身子让他看起来小了一圈。明明也隔了点距离,可安迷修甚至看见他脸颊上的绒毛和微启的嘴唇。
想要抱抱他。
不对。脑袋一歪,安迷修惊觉自己发呆了好久,胳膊已经僵硬又酥麻。
他猛地站起身,凳子在地板上划出好大声响。回看雷狮,他只略皱眉头,便又舒展开回到安稳的梦境。
太浪费时间了啊,安迷修边走边想。
是赶着工作还是逃也是的离开,他也不清楚。
反正后来他呆呆地坐在自己房间直到雷狮喊饿,而他什么都没准备。
最后还是一起吃泡面。



天气渐凉,进入干燥少雨的秋季。
工作日游人也少些了,诺大的花房里格外安静。
毕竟这样好的时节雷狮不会呆在房间了。
有时安迷修在前台坐一上午,到午饭时门铃才响起。当他抬眼准备迎接今天的第一个客人,便会发现那是一早就没了身影的雷狮。
这是雷狮的习惯,每天午饭时分都会赶回来,饱餐一顿之后又挎着相机风尘仆仆的出门。
对此安迷修很诧异,这城市那么大,要拍摄自然得走去很远,况且你雷狮又不差钱,何必每天赶回来蹭我这顿粗茶淡饭。
说这话的时候雷狮正忙着把盘子里的豆芽挑出去,他头也没抬的回了句知道饭不精致就加点油水啊。
安迷修翻翻白眼不再说话,心里暗自吐槽说你个吃白食的还好意思提条件。
不过后来伙食确实改善了,每天保证两素一荤还加汤,对此安迷修的解释是反正营业额不错。



秋天的黄昏凉爽宜人,街道小巷也尽是红枫金林,再者店里也很清闲,十有八九安迷修会在洗碗后锁好门和雷狮一道出去。
安迷修不是话多的人,可和雷狮站一块儿不过几秒便会拌起嘴来。
“所以说你就不能等我一下。”
“不能。”
“不锁好门会很危险,你有什么着急的?”
“我不急,就是看你急着追我,挺开心的。”
“恶党,你可以去死一死了。”
雷狮笑了一声,抬手举起相机,冲着安迷修那边聚焦。
“喂,别拍我。”
“少臭美了,我拍的是后面的湖。”
的确,微风下湖面波光粼粼,在夕阳的余晖荫庇中闪闪发光,偶有飘下的枫叶落在上面,似一叶扁舟,摇摇晃晃的驶向远方。
安迷修倚着湖边的栏杆,出神的望着一切,背后传来“咔嚓”一声,把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拍了什么?”
“管不着。”
和雷狮的对话简直像小孩子,安迷修意识到交涉不如动手,便伸手去抢。
雷狮以身高优势压制,他把相机高高举起来,任安迷修怎么尝试也够不到。
最终安迷修也没能看到那张照片,究竟拍了什么呢。



季节性鼻炎在秋天被彻底激活。
这导致安迷修接二连三的打喷嚏,一天不到就用掉一整包纸抽。
他通红着鼻子,在一连串喷嚏后重新把挂在下巴上的口罩戴好,趁短暂的安宁发出长长的叹息。
花店店主有鼻炎,真是相当尴尬了。
所有他平时喜欢的花香现在都像一双双无形的手撩拨在他鼻息间,勾的他被迫打会伤到喉咙的喷嚏,同时也震的他头昏脑热。
雷狮每天回来都会被这滑稽的场景逗笑。口罩捂得严严实实,只露一双死鱼眼的安迷修配上这一屋子的花只能让人想到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不过雷狮也没得意多久,秋天除了能激发鼻炎还能引起肠胃不适。
本来就胃功能薄弱,加上饮食习惯差偏好油腻,雷狮常在一觉醒来觉得恶心,甚至会抛弃早餐空腹出门。
即使这样他也不打算改变自己的饮食习惯,日复一日的积压下来,终于在一天晚上爆发。
安迷修好容易才忽略掉阻塞的鼻子,不怎么安稳的睡着,却被隔壁房的唤声吵醒。
不知道这位大老爷又怎么了。
认命的起身,安迷修先打了几个喷嚏,这似乎是约定俗成了,随手披上外衣用手机微弱的光照着向左房走去。
雷狮似乎还没睡,他半趴在写字桌上,好看的眉眼都扭在一起。
见安迷修来,他正想开口,却被抢先一步。
“到底还是犯胃病了吧,我去找药你先忍忍。”
玻璃杯里的温开水,伸到眼前的掌心里的两片白色药片,让雷狮一时发怔。
“怎么,怕苦?”
雷狮没说话,接过杯子喝药仰头吞下。
深夜里一切归于黑暗,全靠桌上的台灯撑起小面积的光亮,它们悉数倾洒在安迷修脸上,身上,和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他戴着蓝色的一次性口罩,巧合性的披了件白衫,就和着被光线柔和的脸庞,一并映射在雷狮的眼眶。
“安迷修,你是个好大夫。”



对着桌上的玉米羹,雷狮一脸不耐。
他对又黏又甜的食物实在没什么兴致,况且里面还混着青豆。陶瓷勺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在盘子里舀,在收获了安迷修一记白眼后才勉强塞进嘴巴。
晚饭后,安迷修把碗筷收拾进水槽,又开始在灶台前忙活。
“偶尔也帮帮忙吧,恶党。”
“明天的饭干嘛今天做。”
“饺子皮用的面要提前一天醒好啊。”
“怎么,要吃饺子?”
“冬至嘛。”
“嗯——”雷狮拖长了声音,趴在餐桌上小声嘀咕“火锅多好。”
“这是传统,而且就你的胃还是安分点吧。”
忙确实是帮了,不过是帮倒忙。
眼看着雷狮把水倒进已经揉好的面团上,变成一滩面糊,再揉第二个面团时又把水倒成了油。
安迷修特意把手上的面粉洗掉了再把雷狮从厨房推出去。
这回清静了,重新倒上面粉和水,揉成面团,一切都挺安稳。
揉面算个体力活,加上温室里又闷热,汗珠从安迷修的额角划过,他抬抬手将它们擦去,还沾了点面粉在脸上。
“等到了夏至,我下面给你吃。”
“哦,你下面啊。”
真是相当顽劣的荤段子,这次安迷修没再洗手了,直接糊了雷狮一脸面粉。
转身去洗脸的雷狮大概没看见安迷修红了大半张脸。



他们最终也没吃上那顿面条。
在一个雪夜,室内外温差给玻璃窗蒙上一层水雾,万籁俱寂。
雷狮难得安静的呆在房间,连安迷修进来了都没发觉。他在桌上铺满了近来拍摄的风景照,埋头苦选的样子倒像是挑灯夜战的学生。
工作中的男人最有魅力。他沉淀下来的样子挺不错,安迷修想。
为了不打扰雷狮,安迷修悄悄走进来,他只是想问雷狮借相机,拍下这个沉稳的背影。
四下张望也没找到那个黑相机,想来也是形影不离的东西。视线转移到床边放着的背包,和雷狮刚来时别无他样,鼓囊囊的立在一边。
也许放在里面吧,安迷修溜过去轻轻扒开没拉拉锁的大夹层。
没有相机,里面被别的东西塞的满当当的。
被各种药瓶。
他一时震惊,悬空的手触到了其中一个药瓶,发出“哗啦”声。
雷狮猛地回头,安迷修还杵在那,他抬头回看雷狮,张嘴却没说出任何话。
“你看见了。”
没有回答。无法回答。
雷狮机械的点点头,推凳子的声音划开凝固的空气。
投入雪夜的身影那么决绝。
留在房里的身影那么无力。



等雷狮再回来,已是凌晨。
此前他进入这座冬季花园,不是阳光照耀就是灯火辉煌,这次却黑洞洞的。热带移来的繁茂的花木气息浓郁,给园中的气氛增添了几分沉滞。门户不开,温室的奇花异木封闭在玻璃圆顶下,这种气味呼吸起来很吃力,令人昏迷,令人沉醉,既舒服又难受,使肉体产生一种销魂和死亡的朦胧之感。
我爱他给我的感觉,就像,不枉此生。
安迷修趴在餐桌上,已经冷却下来的小米粥上泛起一层油皮。
驻足片刻,雷狮起身离开。
桌上多了一株春天石南。
“Harbour,”他读了招牌上的文字,苦笑一声“名为Harbour,却终究不是我的港湾。”
他踏入平静的雪地,留下一串脚印。



就像他霸道又不客气的突然出现一样,他的离开也那么猝不及防。
连招呼都没打,被子还是乱作一团的堆在床上,地上还留有几个泥脚印,空气里还弥漫他的味道。
只是除了从不离手的相机外,连那个背包也不见了。
他是真的走了。




日子还在继续。
安迷修依旧守在花店,雷狮带来的一切突兀都悄然而逝,所有都重新归于平淡。
不过他多了个习惯,关注旅游杂志。
自雷狮走后他每期都看,也不出意外的能看见雷狮的作品占据大量的板块。
他的足迹遍布大江南北,非洲沙漠,新西兰天空塔,法国街头浪漫的涂鸦,甚至南极冰原。
每每看到这些,安迷修合上书页都忍不住勾勾唇角。
这说明他过得很好,一切都好。
是什么时候起了联系雷狮的念头,安迷修也不清楚,也许是很早就有的想法。他找到最新一期杂志上属于雷狮编辑部的联系方式,拨打过去。
“雷狮这些年都是直接寄照片过来的,每月15日,从未间断。”
“这真的很不像他,老实说我们也很久没和他通电话了。”
问过雷狮的发件地址,安迷修盯着通话结束的手机界面良久。
心里有个答案无限放大。



来见安迷修的是个蓝眼睛的少年,若不是身高和气质都不同,安迷修就真要把他错认成雷狮了。
也没寒暄,少年拿出一个木盒推到安迷修面前。
“大哥说如果有个绿眼睛的呆子来就交给他。”
“那雷狮…”
少年扯了扯围巾,挡住半张脸。
“大哥已经不在了。”
心中的疑问终于实锤,那一瞬的感觉入内脏被蚕食鲸吞。
安迷修花了好久才勉强吞咽下这个事实,此时他们面前的咖啡都凉了。
“那你怎么知道那个人就是我。”
“你看过里面的东西便会明了。”



木盒里是那个旧相机,和一张破烂的旧地图。
“大哥回来后再没去过别处了,病情恶化也不肯住院。”
安迷修的花店,是雷狮的最后一站。
从相机里取出一卷用完的胶卷,现在的时代想找个可以洗相片的店太难了,所以安迷修真正见到照片已经是一周后了。
都是熟悉的景观,安迷修翻看着按时间顺序排好的相片,直到他自己出现在上面。
都很模糊,他模糊的侧脸和背影,在一片红叶的映衬下。
是那个秋天,安迷修想起,那时雷狮果然在拍他。
后面的照片里总是有安迷修一闪而过的痕迹,他边看边笑,嘴硬的家伙,还不承认是在拍我,结果没一张是拍好的。
什么时候嘴角上扬的弧度变得僵硬。
最后一张照片,是伏在桌头蹙眉睡着的安迷修,右下角刻着拍摄时间。
12月27日3:00,雷狮离开的那天凌晨。



没留下只言片语,一切却已了然于胸。
地图你不曾染指的每个角落都将由我来探寻,以我的双腿,以你的相机。
我将继续你未完成的旅途,你停滞在我的身旁,我便用余生延长你的未来。



相会与蹉跎,都恰逢一生的灰谷。
他迷失前路的方向,他不再怀有对生活的真挚。
所以在雨夜会逢,摩擦碰撞,遍布嶙峋的沟壑,分别亦是开始,相见即是三生有幸。



知名旅游摄影师“雷狮”越来越为人所知,他一改过去孤独萧瑟的风格,拍摄的不再是单一的景色,开始混入热闹的人群,添上一丝生活气息。
人们都说,他不再孤独了。
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他呢,是个温柔的人吧。







*这篇写给呜撒老师 @天空坠落 ,感谢企划第一篇
*这本来是雷狮留下一起开花店的故事,但我忍不住加了一点病痛意味。个人觉得不很be,这是个关于相遇与改变的故事。雷狮孤独,孤独是别人来评判的,而不是自己。最终雷狮不再孤独,安迷修离开停滞的生活,开始面向新世界。
在我看来是最好的结局。

这是我第一次给雷安写这么多字,近七千吧,在原稿的基础上增增改改变成现在这样,可以说是最用心的一次。
真的很喜欢呜撒老师,很暖的人,很优秀,文字很细腻,有思考,是我憧憬的类型。
她总是让我觉得即使虚构的网络里还有人关心我,真的很让我动容。
我总说在雷安圈里没认识什么人,其实朋友不需要多,有几个真心实意的就好。
我叫啾啾彻之助,认识呜撒十分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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